说实在,在《水浒传》原著中,很少有专门的章节去描写排名四十位以后的梁山英雄,要去认识他们,我们只能从这些有限的笔墨中寻找蛛丝马迹。梁山排名第四十位的是地杰星丑郡马宣赞,他的特点就是一个字:“丑”,而且还丑出天际,丑得连老婆也怀恨而死。原著写道:“此人生的面如锅底,鼻孔朝天,卷发赤须,彪形八尺,郡王招做女婿。谁想郡主嫌他丑陋,怀恨而亡。”
宣赞这个人并不见于史料,是施耐庵虚构的一个人物,当然,作为梁山好汉,写他武功高强似乎是必须的。原著说他:“姓宣名赞,掌管兵马。使口钢刀,武艺出众。”而且也交代了他被郡王招作女婿的原因:“因对连珠箭赢了番将”,想必是在某一次比赛连珠箭时,击败了番将,也是为郡王争了光的。围剿梁山之战时,宣赞连躲花荣两箭,第三箭被射中护心镜而退。后呼延灼使出诈降计活捉了关胜,宣赞引兵来救也被秦明孙立联手活捉,在宋江的诚意下同关胜一起归顺梁山,并一生追随关胜东征西讨,立下许多战功。征辽时,宣赞等人杀尽大将兀颜光身边羽翼,助关胜杀死兀颜光;征田虎时,随卢俊义击败田彪,杀死三将;征王庆时,宣赞与郝思文趁贼将被萧让空城计吓住之际,率一万老弱兵马杀出,大败西军,斩首万余;征方腊时,攻破常州,与郝思文一同活捉统制官沈抃。
施老先生为什么要把武功高强的宣赞写得样貌如此丑陋,我们不得而知,但我们仔细分析一下,总感觉背后有着许多不堪的缘由,他写尽了一个下层军官令人悲叹的境遇。
首先,他是卑微的。宣赞并不是历史人物,也没有历史原型。施耐庵在选择他的名字的时候,也极其敷衍。有一种说法是,他随意抓取了《水浒传》的两个蓝本《大宋宣和遗事》 和《宋江三十六人赞》中的两个字宣和赞,作为他的名字。另一种说法是,宣赞其实是宣赞舍人的简称,这在宋代只是个不入品流的小官,往往是朝廷招安那些鸡鸣狗盗之徒时给予的小官。《鸡肋篇》称:“绍兴之后,巨盗多命官招安,率以宣赞舍人宠之。时以此官为耻。”而且,原著中写:“郡主嫌他丑陋,怀恨而亡,因此不得重用,只得做个步司衙门防御保义使”,我们知道,他得不到重用,只是一个“保义”,这在宋代,是对最底层官僚的称呼,像宋江绰号“呼保义”,就是指他总是自呼自己为保义,显示他的谦卑与低调,而对宣赞来说,则的确只是一个卑微的下级军官。另外,宣赞的“郡马”的称呼也是非正式的,只是从驸马那里意会得来,有深深的戏谑成份。难怪金圣叹说:“连珠箭不能偿其丑陋,郡王爱不能行于郡主,功名得失之际,使人意气都尽。”
其次,他是不屈的。这个又丑陋又卑微的下层军官,并没有放弃寻求出头的机会,所以,在蔡京、童贯合谋讨伐梁山时,宣赞主动请战,并极力推荐了他的同乡,时任蒲州巡检的大刀关胜去征讨梁山,以谋求翻身的机会。原著写了他推荐的过程,他说:“小将当初在乡中,有个相识,姓关,名胜。此人幼读兵书,深通武艺,有万夫不当之勇。若以礼币请他,拜为上将,可以扫清水寨,殄灭狂徒,保国安民。”令他的上司喜上眉梢。围剿梁山时,危急时刻负责接应的宣赞,虽被梁山大军围住,却丝毫不惧,还叫嚣道:“草贼匹夫,当吾者死,避我者生!”颇有英雄气概。后来的南征北战中,他虽然很少取得单独战斗的胜利,但每次作战总是冲锋在前,急于立功。这可能是性格使然,更可能是他对命运的抗争。
最后,他是悲壮的。宣赞人生的最后一战极为壮烈,征方腊时的苏州之战,宣赞领兵在饮马桥遭遇人称“飞豹将军”的方腊守将郭世广的顽强抵抗,原著写道:“宣赞和郭世广鏖战,你我相伤,都死于饮马桥下。宋江见折了丑郡马宣赞,伤悼不已,便使人安排花棺彩椁,迎去虎丘山下殡葬。”因此战功,后朝廷追封他为“义节郎”,也算是丑郡马最后的荣耀。